灵魂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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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落·卷阿12-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五章 闻说双溪春尚好


天际破玄,霞光中坠下一颗星星越梭进云层里,化作一只七彩的飞鸟,掀开了低吼挣扎着的黑暗,阳光漫涌进来。

 她就是那只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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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仿佛格外的不同。漆黑天穹中布洒斑斓星辉,格外耀眼夺目。玉盘端兀安然摆置于金银闪光中,映射出淡淡的清清的薄纱,滤过沉默着的湖水,蓦然惊觉翻涌出鎏金的目光。

 

弘历在勤政殿兢兢业业地批着成山的奏折,原打算这个夜晚就这么如从前那般平常的过去了,就直直的坐在案前,执一朱笔,批过整齐各异的墨色字行,画几个小圈儿,看着李玉端着茶钻进钻出,舌尖的味儿由浓变淡,有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个味儿。

 

左不过这几夜还多了个事儿,还得时不时盯着西洋钟的时刻,进去瞄一眼躺着的人儿。改着折子也不似往日里那样抟心揖志,心里好像时时刻刻提醒记着自己叶天士的嘱咐。

 

“璎珞姑娘大抵是阴盛阳虚体质,从前在辛者库时便落下了病根,寒邪侵袭久留肌肤腠理。暂时来看......过多的劳累还是不妥的,至于璎珞姑娘事后难以行走,与.....时间过长有关强度太大有关,从情况来看,初次过后应当是会伴有间歇性的微微出血。另外,微臣会开几副调理滋补之药,请姑娘按时服下。一定要切记,不可过分劳累了。”

 

   李玉可就知道给自己提个醒儿了,不仅要督促着药房紧巴巴地每天按时按点煎好药,还不忘对外说是皇上偶感不适,加上前段日子的风寒尚未好全,需几副温补之药慢慢调理。

 

  镶金的秒针已走了数百轮,弘历放下笔,将奏章放在一旁,看着透过窗纸漫浸下来的月光,想起夏季,夜半时分,该是赏荷最好的时候。

 

加上魏璎珞已在里间榻上算起来也躺整一天了,估计就她那活泼性子,不出去遛遛弯儿现下心里边肯定是憋屈着的,于是扶起椅把起身就走进了里间将人抱起,亲自看着宫女嬷嬷们给她更衣,生怕一不当心又让她累着了,站着一会儿又叫她坐坐。



 

璎珞睡了一天,脸颊两侧都有些肿肿的,倒显得十分可爱,宫女忙前忙后服侍着,略施胭脂让她肌底透着微红,唇上单单的抹上些许桃红,眉间描上远山黛,弘历在一旁扶着额间看入了迷,

 

“这个.....”


璎珞拿起件镶金线的牡丹祥云胭脂色苏锦,又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石榴红色里衣,疑惑地地从镜中瞥了一眼弘历,心里还不明了他到底要干什么,忽地又离开,嘟哝道,“是不是太俗艳了.....又是芙蓉又是牡丹的。”

 

弘历向后捋了捋自己地脑袋,指尖来回拨动玉扳指,哪想脸上已不知不觉间红了大片,“你穿红色好看,若实在不喜芙蓉啊牡丹这些花......你只说喜欢什么,朕就让绣房给你再做几身,”

 

心里欣喜地嘴上都打了螺儿,大抵是平日里看她都是清一色的宫女打扮,大多是一些像是水洗过的淡色,今日却见她身着一身的艳红,像极了画像里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璎珞摇摇头,还是被嬷嬷们撺掇着打扮地花枝招展,发任它纷纷洒洒落在肩上,盘扎一个简易的汉女发髻,斜配一镶宝石碧玺花簪。


 

四下张望见宫人退去,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弘历拉着手直地走出殿外。


 

 

 

如意湖南岸,有座三开间的方型大亭 。从观莲所向北,有廊相通,可见一大殿,殿面朝西,纵是夜里,被昏黄的烛火掩映着,仍可见其上有康熙题额“金莲映日”。殿前广植金莲似有数亩,枝叶挺拔,是夜的昏暗都挡不住的姹紫嫣红。


 

弘历早早地就命李玉着人提前在正亭之中布置了书案,点上数座油灯,竟显得异常温馨。

 

他从背后将璎珞环在怀中,璎珞本就生的瘦小,直接地就被弘历和他的鹅黄色披风裹住了大半,只冒出一个小小的头,听着他紧贴耳畔揉碎在恰当凉意的风与或轻或重的喘息里的低语。

 

“康熙六十年,朕随皇考至山庄内观莲所廊下。背诵所读经书,不遗一字,时皇祖近侍皆在旁环听,咸惊颖异。皇考始有心奏皇祖,令朕随侍学习。”

 

他轻咳了两声,握住她的手,和铺天盖地的黑色一并揉进掌心,

 

“额娘那时叫我一遍一遍地背爱《爱莲说》,不到滚瓜乱熟一字不差便不得熄灯,半月后皇阿玛召我至观莲所,才知额娘用意在此......我相较于其他皇子,向来是缺乏温情和关爱的。有时甚至想不明白,皇阿玛对额娘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她处心积虑,用尽心思,我原以为她只不过就似后宫许多女人一般的将子女用作荣华富贵的攀梯......直到那日,我从皇考学习,某日深夜的御书房外,分明地听见了他的抽泣声,那是和安故去的日子......”

 


“皇考从小便教朕,身在帝王家,不可有情爱二念左右,时时刻刻地要隐忍着,强憋着。朕不明白,皇阿玛都做不到的事,朕又如何能做到.......”


 

弘历将头埋在璎珞的颈窝里,声音和着宣纸被风揽过的簌簌声传递地愈来愈短,语气从变弱嘶哑到无音,他闭上眼,凭脸颊一侧汲取着对方的暖意。


 

帝王的身份耀眼争光,几乎圮绝隔断了一切的寻常人的温度,残存的是荒芜在心境的无措和孤独,其上广漠莳植的野树七颠八倒,遮蔽地严严实实,里头却不动声色地藏匿着流动的雪,凝结的霜锁缠着树根。

 


直到有一日,天际破玄,霞光中坠下一颗星星越梭进云层里,化作一只七彩的飞鸟,掀开了低吼挣扎着的黑暗,阳光漫涌进来。



 

     她就是那只飞鸟。

 

    

 此刻夜静如一潭,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似群生熟,万物安谧。二人贴的极近,气息都渐渐迟缓,然犹然在规律地高下浮着。

 


“我不会再离开了......”

 

最后还是璎珞先开了口,声软糯低矮,大概是站在风中许久而有些虚哑,却字字实明。一如春天来时,雪渐泮化。 

 


她偏头用脸颊轻轻靠了一下他的唇沿,低下头浅浅地抿笑着,伸手就拿起桌案上的象牙管紫毫胡乱地刷刷几笔,寥寥几字竟不偏不倚,难得的方正,用墨尾锋处仍显稚嫩。


弘历斜过头定定地望去,在她渐红的耳垂轻含了一口。

 

 

山有木兮木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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