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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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落·卷阿10

第五章 闻说双溪春尚好

 

 

“朕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朕的璎珞,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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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停了,太阳从泥土中分馏出花的香气,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行宫里偶尔几声鸟划破云层的砰鸣与几落宫人踩着影子洒扫簌簌声和着,上上下下早已漫布了青翠,谢了万紫千红的芳艳,夏至将至。

 

   勤政殿御书房门槛处,早已一排两排地整整齐齐地站满了宫女,捧着水盆及大大小小的巾帕。另有德胜等小太监哈腰垂着头,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日头,相互小声碎语着。

 

这勤政殿里傻子都明白昨晚上发生了什么,璎珞姑娘这傍晚响没声儿地到里头去就没见出来。再说俩人动静闹得实在是响亮,弄得宫中人人谁不小心听得真切了都面红耳赤地掩着面快走两步,心急乱跳。

 

而早上呢,只见皇上一人开开心心地出来,嘴角还挂着笑,没跟任何人吱声儿,估摸着是高兴地上了头,亲自把门从外头给关上,伸了伸懒腰,就踏步往澹泊敬诚殿去了。

 

李玉小跑略喘着跟着“健步如飞”的皇上,回头向德胜丢了个眼神,意思是——你看着办。

这可不就为难德胜了嘛,当下左顾右盼,门也不敢进,声也不敢出,怕把人给吵醒喽,回头皇上怪罪,自己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眼瞧着这日头越来越大,估摸着已是巳时了,身上的汗都出了几身了。哎哟,璎珞姑娘,您倒是起来给咱们个信儿啊,咱们也好帮着伺候您啊不是......

 

几个人身子挤着身子,脸紧贴着墙,皆是清一色眯眼蹙眉之相。

 

 

 

 

“嘶......”

 

璎珞迷迷糊糊地眨巴着眼睛,左眼角传来水肿的微麻疼感,右臂虚地支撑着床榻,又费力地挺起腰杆,想要起身,却被双腿的无力和酸痛生生地遏止。

 

一阵接着一阵连续不断的酸麻顺着大腿筋络延达腰椎,她又好像被忽然让人强硬着推到似的自己倒在床上,崩溃的虚脱感充斥了全身。

 

 她只记得昨晚翻晴覆雨地彻彻底底地闹了大概有一大半夜,几乎是无休止地不间断地。大概是后半夜,自己实在是没了力气,索性就偏着头睡着了,隐隐约约中好像是弘历叫了水,将她抱起,待宫人们把血污的叠絮一并换成新的,二人这才安安稳稳地相拥入眠。

 

后来,约莫着是天刚蒙蒙亮,发觉枕边仿佛有些许轻微的响动,睁眼一看,只看到弘历蹑手蹑脚上朝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淡淡的一笑,终究抵挡不住瞌睡的诱力,倒头便又是饱饱地一觉。

 

这下好容易从绕人的瞌睡劲中缓过神来,低头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地被人穿上了件石榴红色绡绣木芙蓉轻罗纱衣,心下又是一愣,便仔仔细细地盯着身上的寝衣看了许久,时不时地妞过头去,还要看看背后的花样。

 

哪想自己前前后后身上竟是几乎绣满了芙蓉,花瓣边隙用金线勾勒,旁的一针一线无不是巧妙精微,璎珞抬起衣袖一瞧,更加确定是绣坊的绣品。

 

这样的一件寝衣,自己过去在绣坊的时候,就是日夜不停地赶工,也要花上三月余。

 

 

可这颜色,果真是......俗艳。

 

 

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费力地抬抬脖子死死地盯着掩住书房的屏风,心思早已飞了出去。左腿试探着地朝外挪动,马上就触碰到了疼痛的极点,又立刻放松了肌力,软了下来,整个人瘫作一团。

 

心中一下气急,双手忍不住地捶打着软实的棉絮,

 

 

“真是该.....”



“该什么?”

 

 

   璎珞抬高了脖颈,闻声探过头去,见日渐健硕的熟悉身躯藏于石青色对襟窄袖长衫之下,隔着长袍的褶皱,仿佛可见他特意微曲着膝盖,轻轻地走进。

 

 

   眼光不自觉地上移,仿佛林中小鹿缘着光亮俯身轻舐环纹清底的小洼,不经意中在水的倒影中看见了一双豹的眼睛。

 

 

   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昨夜的暴风袭卷森林,又一次浮现于脑海,璎珞后脊好似是被阵烈雨划过,面颊烧红,逃避开他的眼神,想要别过身去,又被一阵酸麻给硬扯了回来。

 

   弘历刚几乎是小跑地赶着从澹泊敬诚殿回来的,见御书房外围了有里里外外约莫有两三层的宫女太监,立刻就剜了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李玉一眼,挥手示意屏退宫人,自己小心着推门踏步走了进去。

 

   走近看着原本就瘦小的璎珞几乎是合着被子蜷在一起,想起昨晚自己几乎是任性的肆虐,心中不免又是一紧。

 

记得这小家伙过去是最爱逞强的,只要自己可以。哪怕就算只是勉强可以动弹,都要咬着牙挺着。

 

 

可如今瞧这她那一动都不动的样子,必定是穷极疲累了吧......

 

 

弘历眼眶一酸,红红地闪射不易察觉的光,索性径直地上前在床榻旁小心坐下,斜眼悄悄偷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娇小的背影。

 

此刻她的发已全部散开,瀑洒在肩头。枕边还有几多掉落的零星的脆弱的好像是几乎要撕裂开的绒花。

 

“这是.......是疼的动弹不得吗?”二人沉默了许久,无数个语言在弘历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旋打转筛滤,见她似乎是赌气似地不出声,才转过头,面对着她,道。

 

半晌,璎珞才转过身,憋住脸上渐渐晕开的烧红,又硬是强忍着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眼泪却又是奇怪地不听使唤地淌下,淙淙湲湲穿流于扑闪的睫羽间。

 

她是最不常哭的,过去再苦再累,再担心,再害怕,也绝不会落泪。

 

此刻落泪也是自己意料之外,好像已经是压抑于坚强惯了的心中的委屈,以及一切被曾经自己的刚强遮蔽的伤疤,又重新掀起。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弱者,但她也是个女子。

 

她也有诸多在意,情绪,苦楚......身在宫中,她也只能和着每天硌着喉咙的冷风,一并吞下。

 

她从来不是会刻意做作的人,情绪上头,无法抑制,哭了便哭了。

 

弘历低头一直注射着她的眼睛,喉间越发地紧了。他凝望着她几乎是刚劲崩溃的低声抽泣着,脆弱无力溶在她的泪水里,悄无声息地流淌进他心里。

 

再是如何坚韧厉害的外表下,总有一处旁人都看不到的伤疤吧。

 

弘历斜着身子躺下,一滴一滴地啜吸点缀在她脸上的不停息地坠落的流星,左手将她的头深深嵌入自己的颚颈弯中,用嘴轻轻衔着她耳垂,一字一句清晰地从唇齿间柔声滑落,

 

“朕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朕的璎珞,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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